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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中國大陸出了個引起玩家熱議的RPG遊戲「黑神話:悟空」,堪稱中國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電子遊戲產品。一般認為,遊戲的成功增強了民族自豪感,但也有人認為以西遊記或悟空為題材並無新意。然而,如果認真瞭解遊戲的背景設定,你又會發現其實暗藏諷寓之意。
Photo from actugaming.net (Black Myth Wukong : Trop de bugs et de ratés gâchent une expérience pourtant très impressionnante selon les premiers tests)
首先,我們歡迎新加入的長夢書店,也感謝長夢書店帶來黃宗慧和黃宗潔在《動物關鍵字——30把鑰匙打開散文中的牠者世界 》,書中藉建立「虛擬動物園」,反映人類與動物的情感。這本書讓我們想到悟空之所以大受歡迎,是因為其動物形象觸及我們對動物的情感,也提醒我們重視人與動物之間的關係。
「黑神話:悟空」的遊戲背景設定是,悟空不當神佛,執意回到花果山,因而遭到天庭忌憚而誅滅,這就是暗藏的諷寓之意。解憂舊書店認為,由於悟空本身個性太鮮明,所以一直不乏二創及惡搞,並舉出鄧偉雄在八十年代香港寫的《嬉戲西遊 》,以說明社會背景(當時的港元危機)如何衍生出新的故事來。繪本童樂則看重取西經的自我增值意義,以繪本《皮皮和奇奇:我的怪奇朋友 》的故事來作對比﹕皮皮是一隻不起眼的巨獸,在與小鳥奇奇的相遇中,漸漸發現自己不平凡的一面﹔恰好孫悟空則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護送唐三藏取西經,漸漸放下驕傲,修成正果。
悟空的傳說源自印度教史詩《羅摩衍那》的猴神哈奴曼,後由《大唐三藏取經詩話》中出現猴行者助三藏取經,到元人雜劇、明代小說中的《西遊記》,並慢慢衍生對齊天大堂的民間信仰。相比之下,序言書室透過漢學家田海的《關羽:由凡入神的歷史與想像 》講述的關羽,則是由橫死的餓鬼變成一個有武力的本土神祇,並被佛教和道教改造為位格或高的神靈,和悟空從外國神話人物變成為民間信仰的過程,又截然不同。
孫悟空性格反叛、貪玩、多變,又武功高強,故風頭一直蓋過所有傳奇人物,近世對孫悟空的想像,亦透過電影得以壯大,尤其是周星馳主演的兩集《西遊記》,這令人想起香港那段創意無限的黃金時期。獵人書店談香港電影美術學會的《無中生有——香港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展全紀錄 》,是對香港電影那個黃金時期的回憶,也是從中領悟「一場電影一場輪迴」的道理,就像周星馳電影中那個又名為「至尊寶」的孫悟空,終於悟出世事、情愛的無常,義無反顧踏上取西經之路,而不是因為眷戀着花果山,而一走了之。
中國開發遊戲《黑神話‧悟空》大受歡迎,今次反而想藉西方著名漢學家田海(Barend J. ter Haar)的《關羽:由凡入神的歷史與想像》,探討一下除孫悟空之外,中國社會另一個最家傳戶曉的人物——關羽。作為香港人,我們對神化的關帝有一種特別崇高的感覺,社團拜他,警察拜他,黑道營運的食肆和娛樂場所,亦拜他。熟知三國的讀者知道,關羽所屬的蜀漢政權,對他的謚號並不特別體面——壯繆侯。但他的敵人曹操,曾以列候(益壽亭侯)之位籠絡他﹔甚至殺害他的孫權,向曹操獻上關羽首級後,也以諸侯之禮葬其屍骸。在大家的認知裡,關二哥是一位聲望甚高的武將,形象正面(合乎儒家倫理)的歷史人物,與宗敎崇拜的神,他過於真實。
作為遭暴力橫死而變成餓鬼的人,最初在他殞命的當陽一帶,人們也只是向關羽奉行向餓鬼提供「血食」(即酒肉)的祭祀,蜀漢亡國時,關羽的後人大多被其殺害者的後人殺死,所以沒有後人來拜祭他,同時也沒享有直至唐代姜太公所尊屬的武廟主神地位。拜關羽源於南梁時的當陽,當地為鎮壓山民崇拜的龍神而營建玉泉寺,人們踴躍捐輸令玉泉寺得以落成,被認為與關羽相助有關。另一個關羽崇拜的熱點是十一世紀的山西解州,該地是關羽的故鄉,有一座佔北宋財政收入一半的鹽池,人們祈求關羽保護鹽池,並祈使其驅邪如斬殺河裡的蛟龍。對於關羽的崇拜,才開始遍及河北各地方社會,宋徽宗時,道教天師在驅邪儀式中,也會作法招關羽驅邪。
我們可以看出,起初不同地方出於除魔或招財的需要而拜關羽,關羽的敵人主要是惡龍或各種妖怪。北宋某些崇篤信道教的皇帝,透過道教天師,知道對關羽的崇拜。直至明清兩代,因為各地都盛行拜關羽,故將關羽加入官方祭祀的系統,以頌揚關羽歷史上的正面形象,將倫理教化的作用附加在地方祭祀的神祗之中,比如懲罰那些不孝、不守婦道的人。
得益於早期學者(井上以智)對關羽崇拜與佛教關係的論述,以大量相關文獻的研究,田海從中勾勒出關羽崇拜的發展脈絡。有趣的是,作者提到關羽最初人設是因暴力而橫死的餓鬼,而被暴力殺害這一點,基於早期中土佛教的觀念,漸漸扣連其武力(martial)所代表的善力,又變成了神的使者,甚至進入官方論述,在清代被封為關帝。相比之下,孫悟空更大程度上是印度佛教的舶來品,而關羽則則因為佛教對於中國歷史人物的重塑,變成地方信仰並衍生出很多除魔故事,甚至得到官方的加持,好像「本土」得多。